场景理论视角下深圳新型阅读空间建设研究
2024-07-15

 

 

宋阳[1]

 

关键词:场景理论、新型阅读空间、文化价值观

内容摘要:深圳新型阅读空间建设正处于蓬勃发展阶段,推动了公共文化服务的高质量发展。本文尝试在场景理论的视角下,从邻里或社区、城市基础设施、多样性人群、前三要素及其活动组合、场景中的价值体现五个要素来看待深圳新型阅读空间的建设情况,从真实性、戏剧性和合法性三个维度探讨深圳新型阅读空间建设的提升策略。

 

“十四五”时期是我国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时期,也是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的关键时期。进入新发展阶段,要推动公共文化服务高质量发展,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以新型公共文化空间为载体,为人民群众提供更加优质、便捷的公共文化服务,是新时期促进公共文化服务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规划》提出鼓励社会力量参与,创新打造一批具有鲜明特色和人文品质的新型公共文化空间。这类新型文化空间包括一批“小而美”的城市书房、文化驿站、文化礼堂、文化广场等。

城市新型阅读空间作为城市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受到政府和学界的普遍关注。《“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规划》中专章部署“建设以人为中心的图书馆”,将营造融入人民群众日常生活的高品质文化空间”纳入推进公共图书馆功能转型升级的要点,建设一批管理先进、特色鲜明、与社区融合共生的主题性阅读场所[2]。从建设实践来看,新型阅读空间在全国各地百花齐放,呈现出面向基层、环境舒适、服务多元化、智能化水平高等特点。

作为一种驱动城市发展的新动能,场景理论认为文化娱乐休闲设施的不同组合,会形成不同的都市“场景”,蕴含着特定的文化价值取向,这种文化价值观又吸引着不同群体前来进行文化消费实践,从而推动着区域经济和城市的发展。因此要推动城市发展,需要进行以文化需求为导向的空间生产和场景打造。而新型阅读空间以人为中心的服务理念、关注人文价值精神内涵的特点,与场景理论的内在逻辑相契合。基于此,本文试从场景理论的视角分析深圳新型阅读空间的建设情况,从场景理论价值判断的维度中去探索未来深圳新型阅读空间的发展之路。

 

一、场景理论的内涵与意义

什么因素驱动城市增长发展呢?经典理论认为,土地、劳动力、资金和管理等生产要素,推动经济增长和人口流动,促使城市增长发展。2000年前后,美国芝加哥大学特里·克拉克教授及其研究团队提出了“场景理论”,他们认为在考虑城市增长发展的动力时,还应当把城市文化娱乐休闲设施形成的场景纳入进来,场景中蕴含的文化价值观会对创意人群产生聚集作用,从而为城市增加发展提供新的驱动力。场景理论是从消费者的角度对城市文化和娱乐休闲设施驱动城市发展提出了全新的视角。

“场景理论”包含5个要素,即邻里或社区、城市基础设施、多样性人群、前三要素及其活动组合、场景中的价值体现。克拉克教授和团队对场景五要素做了如下解释,首先,更为小巧的社区体量比城市或国家之类较大的空间范围,更易捕捉到内外部的区别,更容易进行场景分析。第二,将场景放在有形的、可识别的实体建筑之中。第三,关注聚集在场景中的各类人群,他们是种族、社会阶层、性别、受教育程度、职业和年龄等各不相同的人。第四,不同形式的活动将这些要素链接起来。第五,场景中的所有这些要素综合在一起形成了特殊的意义表达,即共同的价值观[3]

要了解城市场景,就得对城市基础设施进行测量。特里·克拉克教授及其研究团队历时12年,对纽约、洛杉矶、芝加哥、巴黎、东京和首尔等7000多个城市的上万个休闲娱乐消费设施进行调查,初步建立了都市场景数据库,这些休闲娱乐消费的设施主要包括餐馆、酒吧、咖啡馆、书店、博物馆、足球场、学校、珠宝店、服装店、画廊、剧院、影院以及教堂等。特里·克拉克教授及其团队提出了专门的理论术语和价值判断工具来辨别和测评不同场景,从3个主维度和15个子维度,对每个场景中所蕴含的文化价值观进行量化叙述,分值由高到低为5分、4分、3分、2分和1分。其中,3个主维度包括真实性(Authenticity)、戏剧性(Theatricality)、合法性(legitimacy)。真实性是对个体身份的界定和认同,即对“真”的感受,它包括本土、种族、国家、社团、理性5个子维度。戏剧性是外在的表露和个体的自我呈现,即对“美”的认识,包括5个子维度,分别是亲善、违规、张扬、时尚、拘谨。合法性体现了人们的行动目的和价值判断,即对“善”的感觉,它包含传统主义、自我表现、实用主义、功利主义、平等主义等5个子维度。这些要素统计得出的分值可以对不同城市街区里各种休闲娱乐消费设施组合所形成的不同场景进行比较分析,这些都市设施以怎样的组合形式,才能构成具有特定的文化价值取向的场景?这种场景是否可以吸引到不同人群?是否可以带动消费,驱动区域经济发展?这些都是开放的议题,为城市改造、区域发展、政府服务管理以及相关公共政策的制定提供理论依据[4]

“场景理论”的内在逻辑是城市基础设施与市民参与其中共同组合成特定场景,这些特定场景蕴含和表达了独特的文化价值倾向,这种文化价值倾向会吸引城市消费群体聚集,产生不同的文化生产、消费与实践来进一步推动城市发展,反过来,城市发展的同时又会促进新的城市空间设施发展与市民参与,从而形成城市的良性循环发展[5]。场景理论把城市空间研究从物理和社会角度拓展到了文化消费和美学层面,从城市公众的文化消费与实践、城市文化的供给与服务、城市文化空间反映出的文化价值观来分析城市发展动力机制,为城市发展和更新转型提供了新的动力机制和研究视角。

对于中国城市发展来说,场景理论的学术价值在于有助于培育城市发展内生动力,有助于理解拉动城市文化消费机理,有助于打造创意城市的环境氛围,有助于引导城市公众行为,有助于做到舒适物与美好生活需求的精准匹配[6]

 

二、城市新型阅读空间的兴起和场景理论的逻辑影响

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将“开展全民阅读活动”纳入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内容,全民阅读上升为我国国家战略。2015年国家制定和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法规鼓励和引导社会力量参与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构建。2016年《关于支持实体书店发展的指导意见》 出台,鼓励和支持实体书店转型升级,积极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建设。2017年《“十三五”时期全国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规划》和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颁布,公共图书馆开始寻求新时期图书馆事业的创新发展。在此背景下,各个城市开始探索“新型阅读空间”的发展,以更好满足市民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需求。

我国最早涌现的新型阅读空间名称各异,服务内容各具特色,有2012年深圳的“悠图书馆”、2013年张家港的“读书驿站”、2013年佛山的“读书驿站”、2014年温州的“城市书房”、2014年北京的“特色阅读空间”、2014年江阴的“三味书咖”等,它们都以舒适的环境、智能化的服务、多业态的经营、灵活的运营管理模式,为社区基层市民提供便捷的公益性的公共文化服务。

我国进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发展阶段后,公共文化服务高质量发展成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主旋律,传统公共文化空间的转型升级和公共文化空间的创新打造成为公共文化服务领域的重点工作。新型公共文化空间并不在于它是什么性质的文化设施或文化场所,而在于这个空间是否提供了高质量的文化服务和塑造了美好的城市文化精神,它是否以高品质的文化供给回应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新期待。

从传统意义上来说,阅读空间是指图书馆、书店和个人书房等阅读场所的形式存在。而近几年一种由政府主导、社会力量广泛参与的新型阅读空间在全国各地实践基础上发展起来,已成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新型阅读空间和传统阅读空间一样可以为市民提供阅读的场所和相关的服务,所不同的是,新型阅读空间弥补了传统阅读空间的覆盖面、可达性、包容性、灵活性的不足,更是一种与阅读相关的服务和参与性实践活动的场景,它以惬意而舒适的环境、提供多样性的文化实践活动,满足了更多类型人群的文化需求。

新型阅读空间是文化场景中不可忽视的重要领域,其发展的内在逻辑和场景理论的内在逻辑有着密切联系。城市市民对阅读、社交及其相关的文化需求促使了新型阅读空间的诞生,在实体空间内,为多样化的人群提供各种类型的阅读资源、与阅读相关的活动、配套的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等,形成了独特的文化价值诉求、文化价值观;而这些文化价值倾向又会吸引更多参与者和大量的人力资源,从而促进文化生产与消费,推动城市新型阅读空间的进一步发展。正如场景理论的内在逻辑一样,城市空间设施建设促进城市公民文化实践与消费,公民文化实践与消费又会反作用于城市阅读空间建设[7]

 

三、深圳新型阅读空间的建设现状和场景要素分析

20世纪80年代,深圳市委市政府在地方财政收入仅有2亿多元时,投入了三分之一的资金规划建设了深圳大剧院、深圳博物馆、深圳图书馆、深圳体育馆、科技馆等“八大文化设施”。2000年,深圳迎来了第二次文体设施建设高潮,陆续建设了深圳音乐厅、深圳图书馆新馆、深圳博物馆新馆、中心书城等一批重大文体设施。这些文体设施为深圳人提供了高标准的公共文化硬件设施,为深圳的文体旅游事业发展起到了强力的助推作用,其中不少更是成为深圳地标性建筑。2019年6月,“新十大文化设施”选址全部落定,包括深圳歌剧院、深圳改革开放展览馆、深圳创意设计馆、中国国家博物馆·深圳馆、深圳科学技术馆、深圳海洋博物馆、深圳自然博物馆、深圳美术馆新馆、深圳创新创意设计学院、深圳音乐学院。除了"新十大文化设施",深圳市还规划了7大类31项市级重大文体设施建设。主要项目有深圳青少年中心、深圳岭南文化艺术中心、深圳美术中心、深圳文物博览中心、深圳第二图书馆、深圳文化馆新馆、深圳国际青少年足球活动中心、中国红树林博物馆、深圳坂田国际艺术中心等。象征着“城市名片”的大型公共文化设施代表着城市文化软实力和文化建筑天际线,但是城市文化设施的完善、文化服务的高质量发展更加需要一些贴近市民生活、提供便利与多层次多元化的服务设施和文化供给,需要更多“小而美”公共文化空间,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去。

深圳的新型阅读空间建设始于2012年12月首家罗湖区悠·图书馆(文华社区)的建立,在这种模式的影响下,福田区“主题图书馆”、深圳出版发行集团“简阅书吧”、坪山区“城市书房”、南山区“南山书房”、龙华区“城市书房”、大鹏区“书香民宿”等新型阅读空间纷纷建成。这些城市新型阅读空间以政府主导,由市、区级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牵头,以公共图书馆、国有企业等为建设主体,社会力量广泛参与,遵循一定的建设标准,由政府引导监督考核,图书馆、出版发行集团提供图书资源、业务指导等。空间场地由建设主体或合作单位提供,日常运营( 包括安排人员、组织阅读推广活动等)由建设主体或合作单位负责[8]

深圳几乎每年都会制作阅读地图,将各类书店书吧和图书馆进行标注,总结梳理散布在各个区的阅读空间的位置和活动,为市民的文化艺术追求提供指引。2021年11月,第22届深圳读书月上推出了“走读新视界——深读·书空间发现之旅”活动,包括深圳5条新型阅读空间打卡路线:“时光穿越”线、“萍水相逢”线、“书与港湾”线、“阅见南山”线和“书遇未来”线,将各区的新型阅读空间和城市景点串联,让参与者感受边走边读的沉浸式体验。这些新型阅读空间不仅设计风格别致、藏书风格多样化,还和周边人文景观相互映衬,满足了不同阅读群体的需求,不仅提升了基层公共文化服务设施效能,推动了公共文化服务高质量发展,也成为构建文旅融合体验新场景的重要载体。

从场景理论的五要素来看深圳市新型阅读空间的建设现状和成就:

1、社区或社群

社区是城市的基本组织细胞,是城市居民日常生活的行动场域。截止2021年底,深圳共有街道及以下的基层图书馆(室)721个,306个各类自助图书馆(包含城市街区自助图书馆235个、24小时书香亭71个)[9]。深圳还有700多家实体书店,其中单体面积超过3万平方米的深圳书城6家、社区书吧50多家[10]。这些“小而美”的基层图书馆和书店书吧遵循普遍均等、分布合理、就近服务的原则,综合考虑人口密度、交通状况、环境配置等因素,深入街道、社区等最基本的城市机体,分散在工业区、生活区、商业综合体或党群中心等各种公共空间里,为周边市民提供快捷便利的阅读空间和文化活动的场地,拓展了大型公共文化设施的服务边界和服务内容。

在新型阅读空间里,读者来自不同行业、不同职业或者不同社会阶层,但围绕阅读和开展相关活动形成特定的社群和社交圈,这些人群可能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文化需求或价值观念等,在相关联的阅读场景中彼此关心、互动,维护和遵守共同的规则。他们的互动也会促进阅读空间的发展。

 

2、实体建筑

市民需要的不再是冰冷和沉闷的图书馆,而是对阅读空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包括建筑外形、内容品质、人文关怀等。作为现代国际化大都市,深圳“十分钟阅读圈”已基本形成,平均每1.4万人拥有一个公共图书馆。这些独具特色的基层图书馆不仅为市民提供丰富的阅读资源和活动空间,更是美景与书香结合的成功典范。

作为“千园之城”的深圳,依托公园的自然生态底色,将公共文化服务植入公园,提出并实践“图书馆+公园”的文旅融合创新模式。位于香蜜公园内的“两馆一院”是福田区儿童图书馆、福田区少儿美术馆、艺文儿童文学院,坐落在荔枝林间,通过一道长长的树梢走道与公园相连,为市民提供全场景、沉浸式的阅读服务。福田区海滨生态体育公园是全国首个修建在污水处理厂上的屋顶足球主题公园,球场面积占公园41%,海滨图书馆建立在这个足球公园内,馆内图书以体育休闲、专业体育知识分享为主,有效满足了不同读者群体的需求。另外,深圳少儿图书馆与洪湖公园联合打造“荷·合书院”,深圳湾公园中的“白鹭坡书吧”,西丽生态公园的“咖啡书吧”,人才公园的“人才书吧”,蛇口四海公园内“四海书吧”,西湾红树林公园中的“绮云书苑”,位于大沙河生态长廊的“悠时光休闲书吧”,龙岗大运公园里的“书香驿站”,光明区明心园公园中心的“明心园书吧”,深圳北站中心公园的“云顶书吧”,梅林公园的“梅林书院”这些开在公园中的新型阅读空间让市民在最美的自然风光中享受阅读的乐趣,还有咖啡、饮品、简餐、活动、展览等各种多样化服务,成为了深圳市民乃至外地游客休憩的好去处。

盐田区在辖区公园、绿地、街道、社区等区域建设了十间智慧书房,有海滨栈道上的灯塔图书馆、外形酷似集装箱邂逅图书馆,水上运动中心的听海图书馆等,这十间智慧书房与滨海城区景观风貌相融合,是盐田区重要的文旅目的地,也是深圳市最具内涵、最富颜值的特色文化地标。

客家文化资源和山川自然资源丰富的坪山因地制宜推出“坪山城市书房”,以图书馆为基础,与社区、园区、企业等合作,结合所在社区人文特色和建筑特点,为社区创造高品质的公共文化空间。有选址在古建筑“南中学堂”“大万世居”“大万明新学馆”的坪山城市书房,在群山环绕的半山村落里的“金贵村坪山城市书房”,有位于公园“大草坪书亭”,有和覔书店联合打造的“坪山城市书房·创新广场”等,满足了市民多样化的文化需求。

 

3、多样性人群

新型阅读空间建设的核心是以用户为中心,保障和满足大众基本的文化需求和情感需求。城市阅读空间更多成为了人际交往与文化娱乐消费的实体空间,成为人与人之间、人与社区、人与城市之间社会关系的一个交流平台。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显示,我市常住人口1756.01万人中,15-59岁人口为1396.60万人,占79.53%,其中20-40岁人口明显高于上海、北京、广州、杭州、成都、南京、苏州、重庆和武汉,属于典型的扩张型人口结构[11]。年轻人对于社交和消费有着更高的追求,品质、创新、便捷、多元的消费理念势必对新型阅读空间的打造提出了更高质量的要求。

从每10万人中拥有大学文化程度的人口数看,与2010年相比,深圳由17545人上升为28849人,分别比全国、全省多13382人和13150人,表明我市人口素质不断提升[12]。高素质的人才队伍为深圳创新驱动发展提供更强的动力支持,另一方面,高素质的人才对深圳的社会服务、文化艺术供给和服务提出了更高质量的需求和期待。

从人口分布来看,我市各区常住人口超过200万人的有宝安(447.66万人)、龙岗(397.90万人)和龙华(252.89万人),合计占全市人口比重为62.55%。我市原有的大型文体设施大多集中于福田、南山和罗湖,政府重点规划建设的“新十大文化设施”和提升改造的“十大特色文化街区”,将更为均衡地分布在深圳各个区。除此之外,新萌芽出的各种特色文化空间分散于各行政区、各街道社区,更加均衡化地满足了深圳市民的文化需求。

深圳大街小巷中藏着一些极具设计感,有鲜明特色和风格的书店书吧,它不仅仅是一个纯粹的商业售卖场所,更为读者提供了一个知识分享、消费娱乐的开放性场所,附带文创产品、餐饮简食、咖啡茶饮等服务,公共空间可以举办沙龙、展览、讲座等公益活动,为读者提供更多元的阅读服务和文化体验。友谊书城旗下的“覔书店”、旧天堂书店、飞地书局、物质生活书吧、西西弗书店、前瞻书店、言又几、钟书阁、有戏on show、青睐书吧等,有开业20多年、已成为深圳几代人记忆的精神空间,也有刚刚加入的新生力量,通过独特的定位、创意的设计装潢,多元素融合的产业创新,吸引读书爱好者和广大市民。

 

4、阅读及其相关的活动

新型阅读空间的建设和营造不仅包括文化基础实施的硬件建设,还将本土文化资源和创意社区作为软环境纳入文化场景中[13],从而形成文化资源和文化活动、日常化的基本文化设施与社区民众三者互动关系,成为外观有特色、内容有创新、形式多样化的文化综合体。这种“图书馆/书店+咖啡”“图书馆/书店+智能服务”“图书馆/书店+景点”“图书馆+民宿”等阅读空间建设的新模式满足了城市人群的多种社交需求和文化需求。

逛图书馆已是深圳市民的生活常态。除了借阅图书馆,深圳的图书馆还涵盖了文化交流、技能培训、讲座沙龙等服务功能,成为市民家门口的文化空间。2021年深圳市区和各基层图书馆各馆进馆人次达2085.81万人次,举办线上、线下各类读者活动共1.95万场[14]

创办于2000年的物质生活书吧,可以说是全国最早开始打造场景式消费与体验式消费的阅读空间,丰富的阅读实践活动包括每周一到两次的文艺沙龙,张五常、龙应台、贾平凹、梁文道、马家辉、许鞍华等众多文化名人都曾在此开办沙龙,艺术展览、剧本围读会、戏剧扮演等很多读者喜爱的活动,开创了深圳阅读活动之先河。

已成功举办二十三届的深圳读书月将深圳诸多阅读空间串联,共同庆祝属于深圳的每年一度的阅读嘉年华。自2000年创办以来,深圳读书月累计举办文化活动超10000项,累计吸引2.4亿人次参与[15],打造了深圳读书论坛、经典诗文朗诵会、年度十大好书等知名品牌活动,不断丰富市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刚刚落下帷幕的4.23“世界读书日”,千场阅读活动横跨深圳各区,深圳各类型的新型阅读空间共同搭建阅读场景,推进全民阅读,举办有“阅见春天”大型户外阅读嘉年华、首届深圳“图书馆之城”换书大会、2023年粤港澳“4·23共读半小时”等,还推出各类主题论坛、讲座、沙龙、竞赛等系列活动。

 

5、阅读产生的价值观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孔子奖章”获得者、深圳读书月组委会总顾问王京生认为,阅读贯穿了深圳文化建设的起点和发展的始终,深圳通过阅读熔铸了强大的文化基因[16]。从个人来看,读书是实现市民文化权利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载体,新型阅读空间在提供阅读服务和文化活动的过程中会对市民产生价值观的引导,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市民的信仰、思想、观念、生活方式等价值观念。满足人民的文化需求,增强人民的精神力量,实现市民的文化权利,必须从保障市民的阅读权利做起[17]。从城市范围来看,阅读指数和创新指数成正比,越是爱读书的城市,越能培养出科学精神、理性精神、人文精神,城市的创新力和核心竞争力越强[18]

深圳经济特区成立以来,持续推进全民阅读,创造了一系列的“中国第一”[19],这些成就和荣誉来自深圳政府和市民对阅读的重视、喜爱和坚持。深圳是一座开放包容、生气蓬勃的年轻城市,存在旺盛的阅读需求和多样性的文化消费需求,新型阅读空间的建设正好可以满足年轻人的阅读需求、文化消费需求和社交需求。深圳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过程中,将继续坚持“让城市因热爱读书而受人尊重”“实现市民文化权利”“城市崇尚阅读,阅读改变城市”“营造书香社会、共创美好未来”等科学理念,创新打造新型阅读空间,营造美好的城市阅读空间服务场景,守护这座城市的市民精神与文化共识。

 

五、场景理论下的深圳新型阅读空间建设的提升策略

场景理论认为消费者可从真实性、戏剧性、合法性三个维度评判城市基础设施所形成的具有价值取向的场景,在此三大主维度下又细分了十五个次维度,以更好的捕捉自己对空间消费品味和价值特征的情感体验。我们可以从这些价值判断的维度中,去评价和提升未来深圳新型阅读空间的建设。当前深圳的新型阅读空间营造应当从消费者的需求出发,体现其独特的文化价值内涵,将其打造成兼具“真、善、美”的精神文化空间。

 

第一,从真实性角度,结合本土资源,针对读者需求个性化发展。

近几年在全国遍地开花的实体书店、网红阅读空间常有千篇一律、昙花一现的状况,失败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找准定位,没有结合本地的资源和需求。新型阅读空间作为实体的空间形态,要融入所处的地理、文化环境中,精准定位读者,了解读者的生活习性、文化需求和阅读偏好,向专业化、特色化方向发展。基层图书馆和书店在选购书籍方面一定要有专业和特色品类,需要根据消费者的需求变化来实时更新,这样才能避免千篇一律的重复建设和资源浪费。另一方面,实现空间与社区联结,打造社区服务矩阵,以用户为中心,融入当地民众的日常学习与生活中,消费者更容易产生身份认同和文化认同。依靠线上线下活动提高受众的黏性,根据阅读喜好、教育水平、专业背景形成社群,赢得受众的信任和依赖,使新型阅读空间成为社区文化构建、社群文化交流的空间和平台。

深圳最早也是运营时间最长的新型阅读空间是“悠·图书馆”,截至2022年12月31日,罗湖区图书馆已在商场、学校、街道、社区、企业等建成了34家“悠·图书馆”[20],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总分馆服务体系。这种模式的成功在于探索出了一条更加适合社区居民需求的服务与管理模式,将传统图书馆以“书”为主的空间,转变成以“人”为中心的空间,确立了社区型、园区型、商区型、校区型四种类型的悠·图书馆主题模型,成为罗湖社区居民不可缺失的“文化综合体”和市民身边的“文化社交中心”。

 

第二,从戏剧性角度,增强空间美学体验,提升空间创意与精神内涵。

“网红经济”时代下,阅读空间的设计和打造有时过于注重建筑设计和室内装潢打造,阅读空间变为拍照打卡的秀场,违背了阅读空间本来的功能属性。场景理论实际上要求相对弱化对“景”的关注,更加强调对“场”的营造,营造出舒适的阅读氛围、消费和社交的自由空间。阅读空间中,最吸引人的不应该是独特的外观和华丽的装饰,而应该是空间中自由享受阅读的读者和这种氛围感。

无论空间的设计还是服务的提供,一切要落到为读者更深层次的阅读而服务。不仅重视空间艺术化的外在呈现,更要关注氛围与活动的内涵提升,可以通过优化阅读空间的氛围、视觉效果、体验形式等,打造沉浸式阅读场景。从参与者生理和心理层面出发,建立某种特色主题阅读场景,有助于打破传统单调的阅读感受,以此激发读者阅读兴趣,为读者创造更深层次、多元化的阅读体验。

新型阅读空间由过去传统单一的借阅服务转向融阅读、休闲、体验、教育、社交等多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文化场所,为实现与城市共生发展,新型阅读空间更要融入当地社区和文化旅游发展环境,在文旅融合背景下开展研学旅游、文创阅读等新形势的阅读活动推广,开展浸入体验型和参与互动型文化实践活动,逐渐形成全市范围内互融互通的良性发展格局。有专家建议文旅融合背景下阅读活动的推广模式和创新路径可以结合1991年《中国旅游经济发展战略研究报告》中提出的“行、住、食、游、购、娱”旅游六要素,打造“旅途+阅读”“住宿+阅读”“美食+阅读”“游览+阅读”“文创+阅读”“节庆+阅读”的阅读推广模式[21]。在文旅融合新发展格局下,深圳可以借鉴学习这种阅读推广模式,应用到新型阅读空间的建设发展中,面对文化服务和旅游产业深度融合和双向发展的趋势,积极打造新型的“图书馆/书店 +”阅读综合体和阅读服务新场景,以深圳读书月、世界读书日等节庆活动带动新型文化空间的发展。

 

第三,从合法性角度,鼓励社会力量参与空间建设,包容多元文化价值取向。

城市新型阅读空间的运营模式主要分为政府直接运营、社会力量运营、政府与社会力量合作运营三种模式。由于多样化空间和复合型功能的特点,政府在治理和运营过程中会出现一定的局限性和现实问题,随着一系列鼓励社会力量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政策的出台,大量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开始参与公共阅读空间的运营建设。目前,新型阅读空间存在的问题主要包括政府扶持管理相关政策不完善、社会力量参与度较低;监管不到位,空间的公益性和盈利性边界模糊,考核考评机制欠缺;缺乏对市民需求的调研,阅读空间无法吸引市民,利用率有待提高;具备城市公共阅读空间运营能力的人才较少,现有的运营人员普遍缺乏经验与专业素质;互联网技术为阅读带来了便利的同时,也冲击着阅读空间的运营和发展等。

在政策保障上,国家应当积极制定和出台一系列政策和制度,从建设方案、日常管理、资金补助、跨界融合等多方面,推进城市阅读空间建设。在合作模式上,应当发挥政府和社会力量各自优势,引入社会资本合作模式、政府购买模式、志愿者服务模式等,建立完善的评估考核机制,提升服务效率和运营管理能力,推动新型阅读空间健康、有序发展。在新时代,还要借助互联网技术和科技创新优势,建设智慧型的阅读空间,提供数字资源服务,拓展和延伸公共阅读服务范围,打造沉浸式阅读场景。深圳盐田区“智慧书房”和南山区“南山书房”将互联网、大数据、AI 交互等智慧技术应用到城市公共阅读空间,搭建了智能化管理平台,打造智慧感知、智慧流通、智慧互联、智慧管理服务系统,在全市、全省乃至全国的公共阅读空间建设中都将起到引领和示范作用。

在先行示范区大背景下,深圳的新型文化空间要以城市雄厚的经济实力和高度的智能技术为依托,以舒适的实体空间和丰富的资源服务为基础,通过多样化的文化活动普及文化价值观,先行先试,为市民提供高质量的公共文化服务。作为阅读空间的各类图书馆和书店书吧,承担着知识传播和文化传承的功能,保障市民基本的文化权利,丰富市民精神文化视野,满足市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更承担着提升城市形象、塑造城市精神和文化价值观的重任,包容城市内多元的文化价值取向,为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和创新发展提供不竭动力。

 



[1] 宋阳,深圳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研究中心副研究员。

[2] “特色图书馆里的文化体验新世界”,中国文化报微信公众号,2021年9月16日

[3] 特里·N·克拉克、李鹭(译)《场景理论的概念与分析: 多国研究对中国的启示》,《东岳论丛》,2017年1月

[4] 吴军、夏建中、特里·克拉克《场景理论与城市发展——芝加哥学派城市研究新理论范式》,《中国名城》,2013年12期

[5] 李昊远、龚景兴,“场景理论视域下城市阅读空间服务场景生成与策略研究”,《图书馆研究》,2020年第6期。

[6] 丹尼尔·亚伦·西尔、特里·尼科尔斯·克拉克:《场景:空间品质如何塑造社会生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版,译者序第5页。

[7]李昊远、龚景兴,“场景理论视域下城市阅读空间服务场景生成与策略研究”,《图书馆研究》,2020年第6期。

[8] 王金花、朱淑华,“先行示范区背景下城市公共阅读空间建设与服务创新”,《四川图书馆学报》,2021年第6期。

[9] 数据来源于:深圳市文化广电体育旅游局公共文化处提供。

[10] 数据来源于《试论大型城市的社区阅读空间建设》,丘干、关婷,《深圳全民阅读发展报告2021》,海天出版社,2021年4月。

[11]“十大城市人口金字塔图:重庆稳定型,深圳扩张型,上海呢?”,来源于:网易新闻,2023年4月13日

[12]“深圳市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解读”,来源于:深圳市统计局网站,2021年5月17日

 

[13] 禹建湘,汪妍,“基于文化场景理论的我国城市文化创新路径探究”,《城市学刊》,2020年第2期

[14] 深圳图书情报学会,深圳图书馆,《2022深圳“图书馆之城”阅读报告》,《深圳全民阅读发展报告2022》,2022年4月。

[15] “读时代新篇、创文明典范,第二十三届深圳读书月启动”,《深圳特区报》,2022年11月7日。

[16] 王京生,“全民阅读:个人、城市、民族——全球全民阅读典范城市,为什么是深圳”,《深圳全民阅读发展报告2022》,2022年4月。

[17] 同上

[18] 王京生,“全球全民阅读典范城市,为什么是深圳?”,公众号《文化见圳》,2022年5月10日

[19] 深圳是国内第一个建造大面积书城的城市(1996年);第一个在全市推广“全民阅读”开展“读书月”的城市(2000年);第一个提出“文化立市”战略、确立“图书馆之城”目标的城市(2003年);第一个开设“24小时书吧”的城市(2006年);第一个成立全市阅读联合组织的城市(2012年);深圳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全球全民阅读典范城市”称号(2013年);第一个发布“城市阅读指数”的城市(2014年);第一个提出建设“一区一书城、一街道一书吧”的城市(2015年);第一个为阅读立法的城市(2016年);第一个开展儿童早期阅读项目“阅芽计划”的城市(2016年)。

[20] 数据来源于深圳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公共文化处

[21] 康思本、徐红昌、夏旭,“文旅融合背景下图书馆阅读推广模式与路径研究”,《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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